揪出200岁的福楼拜

揪出200岁的福楼拜 字体： 小 中 大 分享到： 揪出200岁的福楼拜 2021-12-17 09:40:32 来源：中国青年报

他说《包法利夫人就是我》的时候，不仅仅是在强调真实，更是在体贴。

12月12日是古斯塔夫·福楼拜诞辰200周年。我正在读朱利安·巴恩斯的致敬作品《福楼拜的鹦鹉》。一个上海朋友晒他在群里看的《包法利夫人》，是李健吾先生翻译的。还有一个朋友感叹，自己看了两个版本，就是没看李健吾的译本。

看来这位19世纪最伟大的法国小说家在今天依然不缺读者，甚至越来越受欢迎。我们来总结一下《包法利夫人》的故事:一个外省的农家女孩嫁给了一个医生，成为了一个中产阶级的妻子，对自己的医生丈夫越来越厌倦，成为了消费主义的牺牲品，最后踏上了一条从买珠宝到接受高利贷的不归路——看起来这不是一个当下的故事，但很多人只是在做网贷。

但是，福楼拜肯定不会认同我的道德判断。他说《包法利夫人就是我》的时候，不仅仅是在强调真实，更是在体贴。他不同意我们轻率地评价她。艾玛是一个“普通人”，可能是任何一个女人。福楼拜从普通人的故事中认识到了整个人类的命运。

福楼拜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医生，小说的主人公包法利先生也是如此。虽然我没有学医，但是我也有像医生操作一样精准的特点。人民文学出版社李健吾的精装译本中，正文前面的插图是一幅漫画，叫福楼拜解剖《包法利夫人》。画中的写手拿的是手术刀而不是笔，没有“病人”艾玛的形象。

福楼拜出生在一个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。他上大学时癫痫发作过。他从此回家休养，一辈子都没有“工作”。他把写作当成自己的事业，不为名利，只为写出最满意的作品。早年，他花了四年时间写了一本书《圣安东尼的诱惑》。完成后，他邀请他的朋友过来给他读了几天。然而他得到的评价是“很烂，最好烧了”。《情感教育》，也是早期作品，写得很烂。但福楼拜并没有放弃，而是在成熟的时候重写了这两个题材。

这可能是他最伟大的地方。他可以反复推倒重写一个题材，直到自己满意为止。对他来说，最重要的不是故事本身，而是如何讲故事。他是一个优秀的文体家，即使在小说中，每一句话都力求准确、精准。

同样是造型师的米兰·昆德拉很欣赏福楼拜。他认为福楼拜可以“用最少的文字最有暗示性地唤起现实”。昆德拉还将自己模仿的句子与《包法利夫人》中的段落进行了对比。“我造出来的句子就像空挂在衣架上摇摆的衣服，但在福楼拜手里，这些衣服穿在一点也不皱缩的人身上。”纳博科夫也是文体家，也是福楼拜的粉丝，他自己翻译了一个版本的《包法利夫人》，但是没有得到太多的好评。

福楼拜小说里的描写不是随便的，而是用医生的眼光看的。他曾告诫作家，可以反复观察和描述一棵树，直到抓住了树的独特灵魂。他就是这么做的。在一颗单纯的心中，少女晚年过着孤独的生活，有一只鹦鹉作伴。事实上，福楼拜家不仅有一个照顾他多年的女仆，还有一只鹦鹉。他写的时候观察了很久。

巴恩斯在福楼拜的《鹦鹉》中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。牛津大学一位法国文学专家指出了《包法利夫人》的一大败笔:福楼拜用前后三种颜色写出了爱玛的眼睛。巴恩斯通过一些考证发现，爱玛的原型是福楼拜的邻居。一位作家朋友的回忆中提到，这位女邻居的眼睛会因为情绪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。事实上，就连艾玛著名的出轨马车和它拉下的窗帘都有真实的参照物。有一段时间，作家本人在巴黎闲逛，在马车里拉上窗帘，生怕被人认出来。

福楼拜的主张是，在写小说的时候，作家本人应该“彻底消失”，退居幕后。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，也是现实主义大师的诚实实践。但这种精确的风格不正是体现了一个作家的态度吗？作家确实不是以“我”的形式出现，但他无处不在，可以穿越时间空。他曾经说过，如果他有足够的钱，他会在市场上买下所有的《包法利夫人》，然后毁掉它。其实注定是徒劳的，因为这本书写出来之后就成仙了。(张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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